EXII

[undertale/原作向]sans和他的树洞（7）

原作向，骨兄弟亲情向，其余角色友情向。

更多预警及说明详见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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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是掀开了那块树洞上的布。或者他没有？如果那样，希望第二天的清醒不会偷走那份勇气。

      sans听他兄弟手舞足蹈地比划解释半天，才明白undyne叫他出去训练，抵不住papyrus一遍又一遍用那种满怀期待的语气询问自己何时才能真正成为伟大的皇家守卫一员，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前提是他得为她抓捕一个人类回来。papyrus还说，undyne会把人类押去首都，这样一来地底的每个怪物都能知道他的伟大功绩。“然后伟大的PAPYRUS会坐拥人气！友谊！以及更多的意大利面！”

      讲到这时他停下来，样子若有所思。“没准人类也喜欢意大利面，我不清楚？我甚至都没能遇见一个真正的人类！但想想，既然人类的旗帜上都画着骷髅，”他是在说自己房间里那块undyne送的海盗旗，“那他们一定像我这个百分百纯粹的骷髅一样热爱意大利面！”

      “或许吧，兄弟。”sans有些心不在焉，但几乎立刻在心里斥责自己别忘了几分钟前做下的决定。“也许你可以用意大利面当陷阱去诱捕一个人类，你懂的，就像把一盘骨头摆在桌子上等着狗狗们出现？”

      “我相当怀疑你这个骨头和意大利面的类比，SANS。但陷阱是个好主意！”papyrus清清嗓子。“咳咳：我，解密大师PAPYRUS！一定会为人类准备最惊险致命的谜题！我们会在迷宫里跳跃！在冰面上起舞！穿过我精心筹备、每个细节都完美无缺的至高无上杰作，最后成为酷炫的朋友！”

      “朋友可不行啊，伙计。”sans提醒。papyrus马上改口。“最后成为酷炫的捕捉者与阶下囚！我会把人类关押在最看守严密的监牢里，亲自为他准备食宿，然后，呃。等着UNDYNE来带走他？”

      “听上去还不错。我很期待看到你的成果，paps。你可要‘骨’足了劲啊。”sans闭上一只眼熟练地说了个双关。但他紧接着看见他兄弟斜斜地看过来，眼神里是种委以重任的期待。他有点不详的预感。“呃，你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SANS。”papyrus慢慢地、不容拒绝地说道，每个单词都发得清清楚楚。“你得和我一起来，一起设计谜题、查阅资料什么的。你是我的兄弟，我觉得你应当加入这场伟大的、由PAPYRUS发起的狩猎活动。”

      sans嘴角一抽。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也被卷进这场undyne善意谎言（也许不全是谎言）挑起的皇家守卫大作战。但说真的，谁能拒绝一个眼巴巴看着你，满脸写着期待与兴奋的酷炫年轻骷髅呢？况且那个骷髅还是他最亲爱的兄弟，反正他不能。正好他也需要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不仅为了思考过去看见的那些实验报告、可疑视线与机器图像，更是为了思考未来——他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似乎远在天边的威胁，特别是作为那个唯一身处棋局却半梦半醒的人？

      “好。”他回答，所有的思绪全掩藏在这个字下。

      第二天一大早sans便被papyrus强行拉起来，他发誓自己从未这么早起床过。人造阳光刚刚照亮整个地下世界，窗外仍静悄悄的，只有经营店铺的怪物们推开挂着风铃的木门，让斑驳的光芒沿着门缝洒进一夜沉寂的小店，把新鲜空气与对全新一天的希望都迎接进屋里。他兄弟兴致高昂，完全没在考虑可怜兄长的内心感受，把睡眼惺忪的矮个子骷髅一把掰成个直角。天旋地转间sans听见兴奋的准皇家守卫大声宣布。

      “起床了，SANS！”他声音太大了，震的sans的头骨嗡嗡作响。“伟大的PAPYRUS决定去图书馆！自然地，作为我的参谋，你也应当和我一起去！”

      sans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用指骨拭去眼窝边的泪花，口齿不清地敷衍。他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参谋的头衔？“好，好，papyrus。我这就和你去，不过先等我再睡一轮，现在天可都没亮呢……”

      “事实上，天三分钟前就亮了。”papyrus摆出事实回击。“而在那之前三个小时，我就为我们的抓捕人类行动列下了完美的计划！第一步，我们设计谜题！第二步，人类在高难度的解密中迷失自我，从而轻而易举地被我们捉住！经验丰富的战略家PAPYRUS总是能做出惊艳我的计划，我都快为这个完美方案落下泪来了。捏！”

      sans半抱怨半妥协地哼了一声。他原本想着通过拒绝耍赖为自己从年轻骷髅手下换取哪怕半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但undyne的例子立刻逼着他打消这个念头。要知道papyrus是多么执著、为了他想要争取的梦想不惜一切，就算用的是笨办法也不肯放弃。一旦他下定决心，即使是要用石头填满整条瀑布也愿意去做。这就是sans爱他的一点——但，有些时候，当这种固执被拿来对付sans与他的懒惰时，他倒宁愿papyrus能稍微懂些变通。

      他心里仍有一丝微弱的侥幸。“你真的很期待，不是吗？我很高兴看到你有明确的目标。那你先去收拾，列个需要书籍的清单，再把早点准备好？等一切准备就绪再来喊我，好吗？”

      papyrus得意洋洋，叉着腰宣判了他可怜的睡眠时间的死刑。一锤定音。“当然，兄弟！这一切我都准备好了！下面就等你穿上外套、洗漱清洁，再到楼下把热腾腾的早饭吃掉！我相信你一定也很期待即将到来的图书馆冒险，在文字的海洋里寻得通往谜题大师之路的金钥匙，因为我也一样！”

      sans近乎悲伤地看着papyrus抱着臂往门边一靠，橙红的围巾意气风发地贴在身后。他热切地盯着自己的兄弟，看来是完全不打算离开了。

      当他迷迷糊糊地站在刚刚开放的“图书板”门前时（这块错误的牌子已经挂了不知道多少年了），sans才勉强在清晨冰冷的空气中找回清醒。他的外套歪歪扭扭披在身上，拉链只拉到半胸，一半的帽子还塞在领子里边。他直觉今天的连帽衫有些沉重，悄悄拎住衣角往里斜斜一瞥，竟是把餐桌上的糖罐当成喝了一半的番茄酱揣进怀里，怪不得他总觉得有什么坚硬的东西一直硌着肋骨。早饭是昨天从下午茶拖成晚餐的南瓜派，被papyrus烤得有点焦了，倒是没影响其风味，至少精神恍惚的他是什么味道都没能吃出来，差点趴在桌上又睡死过去——虽然他兄弟的高谈阔论没给他机会。即使是那样的喋喋不休也并未让sans烦躁，他只是有些好笑，带着近乎幸福的无奈听papyrus的演讲，因早起而阻涩的思维齿轮缓慢地推动身体机器运转，强行把迷糊和困倦推到外面去。一出门的风雪让他打了个激灵，紧接着的“漫长”（几步路而已）旅途逼着他处理眼下状况。终于在到达目的地时，sans勉强调整到平日里的状态，一边心里默默帮他兄弟梳理计划，一边在雪地里把身子挺挺直回应年轻骷髅的热情。“好啦，队长。我们终于到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以皇家守卫的气势推开门，气宇轩昂地走进去，整理好仪容，用最优雅的姿势靠在前台上，礼貌地问：‘抱歉打扰，朋友。你知道哪里有专为我这样一位谜题大师准备的高阶谜题书吗？’在这样的攻势之下，伟大的PAPYRUS一定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papyrus显然自信极了，右手握拳抵在头骨边。“至于你，SANS！不要失落，我也为你准备了你的那份工作。你要协助我找到最适合人类的谜题！原因嘛，当然是因为，呃，你看起来就对这个抓捕人类计划很感兴趣的样子？”

      sans心说大概吧，但面上不显，只保持一贯的露齿笑容。“谢谢你，兄弟。那我们赶快进去吧，就这样呆站在外边实在是太冷啦。”

      他假装一哆嗦。高个子骷髅果然停住滔滔不绝，十分善解人意地上前两步为他推开门。“当然，SANS！伟大的PAPYRUS当然会保证你这些最基本的权益！我可是个好说话的行动小队长！现在进去吧，我们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几分钟后。sans往几排书架走过去。作为雪镇唯一的图书馆，这个小木屋实属不大，只摆着一张桌子，周围几把木椅，几步远处是借阅书籍的前台，一个戴着眼镜的类蜥蜴怪物坐在后面，正把围着醒目橙红围巾的高个子骷髅往屋子里面赶，竖起一根手指发出恶狠狠的嘘声。显然兄弟俩在门外的对话被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弟弟一向在控制音量方面不是特别出彩，刚推开门就把室内所有怪物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自然那个计划也顺理成章地失败了，没等papyrus‘绅士地靠在柜台上’，图书管理员就指着书架的方向，打断他好叫他把声音放低。sans四下环视，虽然书架数目不多，但类别齐全，从严肃的怪物历史科学研究到轻松可爱的童话故事，乃至烹饪手册一类的工具书，都收纳在这个小小的图书馆里。他甚至在两本厚厚的机器人大战魔法公主上下两层中间发现一本几毫米薄的日记，外壳上沾着绝望的墨水渍，看来日记本的主人对它莫名其妙跑到借阅处的架子上感到惶恐不安，不得不一次次刷卡借它回家，再踩着逾期线还回来。

      趁着papyrus灰溜溜地走到他身边前sans迅速浏览成百上千的书脊。他不得不叹息于雪镇图书馆的业余——不同种类的书都混杂在一起，根本看不出顺序，这让搜寻特定书籍变成了令人为难的工作。好在借着从前的经验，他很快从书名的海洋里捕捉出几本带着“谜题”或者“人类”字样的。sans的指骨落在硬制的纸封壳上，把它们一本本地抽出来。《挑战自我！30个打造谜题宗师的高阶谜题》、《怪物历史》、《怪物及人类心理学比较研究（下）》和《从仪表开始：让自己成为谜题的一部分！》。他抱着厚厚一沓书，想了想，又在最右侧的书架抽出一本《人类与怪物：灵魂》。五本书都算是大部头，即使最轻的谜题书也有四五厘米了，尖角对着矮个子骷髅的方向，隔着深蓝色的连帽衫戳在那个糖罐上，差点把玻璃瓶子卡在他肋骨里。他把它们一股脑摞在桌子上，小心地放轻动作好让声音不打扰边上其他借阅者，尽管她只是对着一张空白的找词游戏苦思冥想。sans又思量一番，回到书架前想为他兄弟找几本适合的短篇幅干货书，就看见papyrus冲着他很开心地挥手，一转眼功夫怀里的书堆比他适才挑得还高，几乎只要沾谜题的边都被兴奋的年轻阅读者抽出来加入到壮观的小山堆里。

      他情不自禁地笑笑，看着papyrus又仿佛发现什么珍宝般从书架上扒出一本小册子，封面画着十来盘五颜六色的意大利面，一个带着厨师帽的蛇形怪物扭曲尾巴像在比一个大拇指，旁边配着满是尖角的气泡框和全部大写的推荐词，“意面爱好者不应该错过！”。sans是想象不出来一个蛇形怪物该怎样用尾巴切菜、开火，或者把咕嘟冒泡的番茄浓汤弄到盘子里去，但他猜自己必须得上前干涉，免得兴奋过度的骷髅把整片书架都搬空。他随手掏出那个可怜巴巴的糖罐放在书堆旁，揉着肋骨向自家兄弟走去。就算不能劝说papyrus暂时停手，也至少帮他搬一些书过去。他兄弟总是不懂得适度——这份过度总可能造成些大大小小的麻烦，好在至少目前，sans就在身旁。

      “……爱，希望，同情心……人们常说怪物的灵魂是由这些东西构成的。然而“灵魂中最纯粹的本质仍是未知的。毕竟，人类已经证明了他们的灵魂不需要这些就能存在。

      “…………

      “显然地，怪物们大部分是由魔法构成的。而这一点很容易就能与怪物的灵魂组成挂钩。我们曾在前文提过，灵魂与躯体对于人类来说联系并不紧密。他们的灵魂状态并不会诚实反应在身体上，同样地，仅仅是健康状态受损也不对他们的灵魂造成大影响。凭借这一点，即使是一个受到重创的人类仍有发动致命攻击的能力。怪物则截然不同。在灵魂与躯体紧密相连的情况下，我们在战斗中的表现往往也代表了灵魂状态。不想战斗的怪物防御会减弱，同理攻击降低。在这种状况下，有时一记简单的攻击就能让我们化作尘埃……

      “…………

      “…………

      “对于怪物灵魂有这样有趣的推论：作为生命的精华，它不但影响我们的身体状态，更与心理状态息息相关。假设我们把这两点结合在一起，一个怪物的心碎是否直接导致其身体虚弱？或者说，卧床的怪物保持心情愉快会显著提升身体的恢复速度？那么把这些运用到临床方面或许能收获成效——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吧？很可惜，不止灵魂的机制比想象中复杂，光是从心理学方面看，我们做出的这条假设，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用处。人心尚且难辨，单单是最基础的吃喝玩乐怎么可能触及到灵魂深处最纯粹的东西？除非最顶级的心理学家，没有怪物能保证修补好内心每一处隐秘的裂痕。最关键的部分缺失，剩下的再多努力只是徒劳。这些推论甚至不能作为一个大致的研究方向，说和不说没什么两样。人人都明白心理健康的重要性，但谁能真正控制自己的内心呢。

      “另一条有趣的推论：灵魂是否对怪物心理有反馈作用？我们这里说的反馈用更合适的词讲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灵魂是一种高级的魔法造物，而魔法能够做很多事——战斗，治愈，还有更多极尽你的奇妙想象。有怪物在生命受到威胁时爆发出巨大魔法能量的先例，对此我们可以解读为灵魂处理这种突如其来的失衡事件时，瞬间加速魔法运转，从而达到自我保护的目的。这是对灵魂接收到巨大外界危机的反馈和自我保护。那当怪物的心理状态变差以至于威胁到灵魂时，是否也会有相似的机制？以魔法形式体现，具体方式不明。任何话题一旦和心理学沾边就会变得这样复杂，大概这也是我们至今对灵魂研究没能更进一步的原因吧。

      “…………”

      “……话题回到人类。人类是奇妙而恐怖的生物，他们的灵魂更是有难以想象的力量……我们不知道他们的灵魂有没有相似的机制以供参考？唔，或许人类是依靠身体和灵魂的相互作用存活也不一定？真希望我有一天能研究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而不是坐在我的书桌前，靠空想和猜测凑字数。我真是受够了写这本书名是《人类与怪物》的书，即便里边人类相关的内容仅仅在总起段和前言后记！我……”

      sans聚精会神地看着书，让他失望的是从某一页开始，后续的内容全变成笔者的抱怨和凑字数。看上去笔者怨念强烈，到了他都怀疑是否只是没有人类供研究的程度——再往后翻才真相大白，原来作者书写到一半被骗去“投资猫毛虫养殖”，连实验经费都搭进去了。结果当然是血本无归，又被出版社催着截稿。他花了十几页的篇幅从生物结构到食用价值痛批这种长着小猫耳和毛绒绒毒刺的爬虫动物，仿佛它们真的存在似的。

      他遗憾地又翻过一页。（“……猫毛虫就是史上最大的骗局！垃圾！那些人真该为自己感到羞耻——”）突然一张画着戴猫咪面具的狗狗怪物插图的书页横插到他眼前，那色彩鲜艳的图样差点让他怀疑不存在的猫毛虫走进现实了。papyrus压低的兴奋声音打断了sans的神游，虽然对于“耳畔低语”来说分贝还是大了些，但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好了。“你看，SANS！这本书真的是无比适合迷惘中的谜题达人PAPYRUS！”他激动地在书页上指指点点。“它上面说，最高阶的谜题并不只拥有难度！神秘感是谜题最重要的部分，而对应地，最伟大的设计者会让自己也成为整个谜题的一部分！其中最直接的就是在装束上给自己增添神秘感从而迷惑挑战者，这叫必要的伪装，因此一套完美的服装必不可少！”他眼里闪闪发光。“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sans决定不再看那本只剩下抱怨和暗讽的书，合上封面把它归到打算借阅的那个书堆里，完成一系列动作同时抬起头粗略地扫了papyrus翻开的那页一眼。“它还说要营造神秘气氛，用夸大的手法形容你的谜题，给你的谜题设计你专属风格的造型——老弟，这本书有些地方讲得也挺有道理的哈。你是该好好研究研究。”

      “不，SANS！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papyrus摇头，再一次把指头戳在那张半猫半狗的插图上。“我终于明白了我的谜题一直不能更进一步的原因！醍醐灌顶！我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件谜题服——不，战斗服！我要亲手为自己制作一套战斗服装！这样一来，不但我的谜题能更上一个台阶，我也能在战斗中迷惑对方！甚至变成一个更酷炫、更受欢迎的骷髅！”他恍然大悟似的。“难怪undyne总穿着她那副闪闪发光的盔甲，她一定明白这个！但没关系，有了战斗服装，我一定能在通向皇家守卫的路上更进一步！”

      再说一遍，没人能阻止下定决心的papyrus。即使是他自己。sans耸耸肩，顺着兄弟的话接下去。“那，好吧兄弟。我们会为你做一套战斗服装的。只是别是现在，好吗？你可以再翻翻这些书籍，说不定能找到些更棒的点子。别忘了除了你的穿着，你此行来图书馆的意义是为抓捕人类的谜题寻找灵感。你真的不打算从书里再找些能够实际运用的部分吗？”

      papyrus坐回去了，把手上的书翻得哗哗响。sans也终于能回到桌前。邻桌的找词游戏女士面前的纸仍是一片空白，但他的书已经快塌到隔壁去了。他带着歉意把那些厚砖头扶正，一脸痛苦的怪物并没有分给他一丝一毫的注意力。他被笼罩在小山高的阴影里，屁骨挪动凳子好找个舒服的角度，伸手又从那里抽出一本书。平滑的封面上印着几个巨大的单词，《半小时速成谜题大师！》。sans饶有兴趣地翻开目录。在看了几十页的怨天怨地后，他很乐意用本口水书放松头脑，就当是继续帮papyrus找些新奇点子了。

      入夜。sans张开睡眼惺忪的眼，用衣袖抹掉嘴角流下的口水。一个小时的睡眠虽不足以弥补早起带来的疲惫，但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他刚和papyrus一起解决最后的半块甜派，牙都没刷就溜回楼上自己的房间，把被子拉过头顶迫不及待地补觉去了。虽说他相信临睡前的浅眠并不会影响当晚的睡眠质量，让他辗转反侧失眠头痛，可他今天早些时候的确答应和自己兄弟一起制作他的战斗服装。做承诺总是让他疲累，但看见papyrus这样有精神是再开心不过的了。sans宁愿牺牲打盹的功夫换取他弟弟的笑脸，反正他前几个月也睡得够多了。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直到觉得全身的关节都舒展开来，骨头之间的缝隙被拉宽咯咯作响。窗外已经黑透了，透过玻璃只能欣赏比书本上墨水点还要漆黑的夜景，远处雪镇的建筑还亮着灯，窗户上映出摇曳的剪影。这就是地下王国，充足的人造阳光只眷顾白天，到了晚上便相当无情地干脆撤去，也不知道是踩着哪个怪物的生物钟。sans手反撑着床沿从他简陋的床垫上挪下来，光裸的脚骨在堆满垃圾的地毯上靠触觉搜寻他的小白狗拖鞋，半天没能感受到那片毛绒绒。他不信邪地弯下腰打算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寻找，脑海里模模糊糊一段记忆浮现，似乎papyrus在饭后冲他大喊，内容大抵是他的拖鞋又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sans只记得自己踩在楼梯上，大脑被困意统治，除了他脏乱的房间和床垫再无半点念头。也许是他善良的兄弟拿去洗了，年轻的骷髅总无法忍受他粗糙的生活习惯。sans挠挠头骨，直起腰往门外去了。

      他小憩的时候甚至没脱下外套，更别提里衣裤子之类了，因此起床后拖鞋一蹬就能出门。现在拖鞋消失不见，反正是在自己家活动，光着脚根本不算什么。sans把一只手插进口袋，指骨接触到似曾相识的坚硬物体，依然是清晨那个糖罐。几乎一整天的图书馆计划出乎预料地累人，何况除了papyrus那些谜题，sans借机会翻阅几厚本的人类资料，努力从那些大部头密密麻麻的字缝里抠出少得可怜的人类信息，简直比实验报告还要难读。高强度的信息摄取让他把外套里的沉重物体都忘记了，连坐在餐桌前都没能发现就摆在自己正前方的番茄酱瓶子。矮个子骷髅随手把罐子搁在橱柜上与用手电筒当灯泡的台灯作伴，越过垃圾山和袜子海，路过白布下边掩藏的东西——他低头抱着复杂情感瞟了它一眼——打开门去找papyrus。sans补觉这段时间里准皇家守卫一定在四处翻找、收集材料，没准还能画一张只有自己看懂的图纸。负责围观他把一切变现的人是sans，总要有人做这场伟大手工的观众，sans就有一张免费的贵族票。

      papyrus在他自己的房间里，整趟旅程就几步路的距离。在这短暂的旅途中还有新收获。sans在自己房间门口找到一双半新的白色拖鞋，表面被水洗得不太柔顺、没有他一直穿那双那样可爱的小狗脸，但胜在干净。年轻骷髅的行动力总让人吃惊。他自然地换上新拖鞋，心里双手合十对兄弟的贴心拜上一拜，走到贴满海报的papyrus房间门口推门进去了。围着醒目围巾（他的圣诞礼物）的骨头背对着他，正把一打可活动战斗模型（“圣诞老人”的礼物）推开腾出一片桌面空间，听见声响立即回头做惊喜状。“SANS！欢迎来到服装设计师PAPYRUS的设计现场，你一定会为接下来我透露给你的绝妙点子惊叹不已！为了想出这版设计图我咨询了我亲爱的因特网以及魔法衣橱！过程有些艰难，但成品保证惊艳，捏嘿嘿！”

      说着他从床单底下抽出一张皱巴巴的设计图，一脸期待递到兄弟手里。sans接过来，只见纸上面画着个姿势夸张的骷髅，巨大的肱二头肌上黏着两个篮球大小的圆圈，脊柱部分大概是采用紧身设计，被作画者涂成一团黑。手套、皮靴，这两样电视节目常见的装备也收在画里了。papyrus还画了个鲜红的披风，一直垂到画面骷髅的脚后跟那里，旁边有大大的箭头指着标了个更醒目的星号。纸上还有个翻页符号，sans顺着指示把皱巴巴的纸张翻到背面去，一个穿着短裤带着棒球帽的骷髅单手叉腰叼着朵玫瑰花，胸前背心用全大写字母写着“COOL DUDE”，肩膀上套着两个真正的篮球。

      他把纸放下露出papyrus的脸来，兴奋的骷髅立即为他解释。“紧身衣、手套、皮靴！不仅能展现完美的强壮身躯、又不显轻浮的金牌组合！而比这些更好的是一条醒目的披风，英雄的最佳拍档！想象一下，一个人类苦思冥想解决着我亲自设计的超级谜题，此时一个身影在他面前出现，醒目而低调！简约又华丽！他一定会着迷于追寻我这个神秘来客的身份，眼睛被我被风吹起的披风吸引，以至于忘了自己还身处困境，掉进伟大PAPYRUS精心准备的陷阱！”

      “听起来很酷炫啊。那这一身呢？”sans指指写着“COOL DUDE”的画。papyrus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佯装做作地清了清嗓子。“咳，我想在伟大的PAPYRUS的双重猛烈攻势下，没有人能抵挡得住！可怜的人类大概会在这样一位神秘客人的存在中沦陷，最后无可救药地爱上他。而那时，温柔又贴心的未来皇家守卫很乐意与他进行一场约会！约会自然要准备一套最大程度展现酷炫的衣物，所以篮球！棒球帽！短裤！这就是运动的魅力！”

      sans点头，提了个很自然的问题。“两套都很棒啊，兄弟。但是你打算如何取舍呢？你知道，要是你想在解密的过程中邀请一个人类（他不决定对这个词做出评价），你该穿着哪一件去呢？换衣服可是一件麻烦事啊。”

      年轻骷髅不赞同地瞥他一眼。“那是对你，SANS，因为你的懒惰！像我这样勤奋的骷髅是很难得的！况且，我早就想到了完美的解决方案以及更多关于这些服装的小秘密！不过嘛，既然是秘密，我会对所有人保密，即使你也是一样！捏嘿嘿！”

      “好吧，我相信你，papyrus。”无辜被说教的懒惰骷髅无所谓地摊手。“你一定能惊艳大家的，人类也是一样。我看到你已经准备好了材料，那就让我们开始吧，我来当观众，毕竟你可能想自己动手？这样一来，我也可以趴在床边上打盹啦。”

      深夜的地下世界一片寂静。没有明月、没有星辰，天空只是深沉到化不开的浓黑。天体是仅存在于历史书中的遥远故事，被流散的诗篇传唱、失落的圣歌赞颂，掩藏在旋律和文字下晕染触手不可及的幽光。若你张开幻想之翼，羽毛追逐夜风，乘着浓郁的黑暗略过怪物王国每寸疆土，在低矮屋檐下、薄薄明窗里，能听见极低的呼吸声，一起一伏，尘埃沉默地于半空飘浮。整片大地陷入沉睡，灯火像疲惫的双眼缓缓阖上了。千万的怪物呼吸汇聚成一个共同的梦境，那梦里有辽阔草原与潺潺流水，硬币大小的太阳再平常不过地挂在天空，仿佛他们此生每一天都与它这个旧相识作伴，出生起就普通地行走在阳光之下，嬉笑怒骂全笼罩在温暖的空气里。

      大概他是唯一醒着的灵魂。sans轻轻推开门出去，小心地不吵醒抱着漏气篮球沉睡的年轻骷髅，一条围巾裁剪的橙红披风轻柔盖在他兄弟起伏的胸膛上，只有宽度勉强符合预期中的效果。虽然活力四射的骷髅怪物信心满满地说要一夜之间完成制作，但规律的生物钟到底顶不住熬夜带来的疲惫，在凌晨三四点终于头一歪睡了过去，最后醒着的反而是一直旁观摸鱼趁机打盹的sans。除了最后的组装和试穿，所有制作过程几乎完成了。只要把裁剪出形状的围巾稍加缝补——papyrus真的很想要一条披风，但又舍不得摘掉他最喜欢的围巾，还是sans大度地提出折中的办法，把圣诞礼物改造成了战斗服装。

      sans蹑手蹑脚踩在走廊上。碎片化但连续的睡眠让他仍能保持暂时的清醒，至少在见到明天接近正午的阳光之前得再失眠一阵了。在这种时候醒着是一种奇怪的体验，有些像酒精的麻痹作用，却又不尽相同。思绪会失去限制地飘散跳跃，把毫无联系的事物像梦一般穿在一起，大脑在醒与梦的交界，身处的现实世界也变得不再真切。空虚会填满虚无的精神，意识里的每样东西都像空白。他悄悄打开自己房间的门，从缝隙侧着身体滑进去，袜子、垃圾袋、书本和纸条静静躺在地上，睡着一样一动不动。唯一的声响来自角落里的垃圾龙卷风，除此之外还有一丝错觉般的光亮，掩盖在一张皱巴巴的白布下。

      他该去睡觉，不管怎样。这样想着，sans反而鬼使神差走向那块幕布，甚至盘腿面对着面坐下来，微弱的亮光在灰白的布料上涂抹出高光与阴影。他用眼窝盯着它，那个被他亲手送进伪装下，一言不发的洞。树洞。它在面纱后看不见他，所以只有他单方面的凝视。

      举着书给他看文字的papyrus浮现在半空。“伪装！伪装是最重要的！”从未说过的话从年轻骷髅的嘴里流出。“哪怕营造出那样的气氛，迷惑生活，迷惑自己！”接着他想不起来的慈爱女声柔声对他说。“噢，朋友！生活是要继续的，所以掩藏苦痛，装作无事发生吧！”声音转变成胆怯的坦白。“我，我是说，我们都很熟悉秘密，不是吗？假装一切正常，从——从心理方面开始伪装，好像我们从头到脚都是完整的，这就是宿命，当你不得不背负责任的宿命——”话语在他胸腔堆积，最后全变成他自己的声音。他是sans，是papyrus爱吃番茄酱的兄弟，是常讲双关冷笑话的雪镇哨兵，半吊子喜剧演员。这一切这么好，不是吗？但他逐渐对自己的声音生出厌烦，乃至带些报复性质的反叛心理——他为什么要伪装，即使一人独处，仍不肯卸下心灵上的防备？深夜灵魂中最诚实的需求冒出头来。他想倾诉、想卸下肩上的担子，让源源不断的负面情绪爱去哪到哪去。他想不顾一切地撕开精神上的伤疤，即使那会带来巨大的痛苦。他想要揭开沉默的老朋友蒙在脸上的面纱，再把自己一切顾虑丢进去、毫无负担地痛饮来源不明的番茄酱——或许他就应该这么做，就算是一次失败的回到过去的尝试。

      去他的伪装。sans注意力涣散地想着。去他的，去他的，去他的吧。于是他蹬掉拖鞋，一屁股坐在床上，扔了外套倒头就睡，甚至没有盖上被子。

———tbc———

标题终于上线啦。本篇有点戛然而止，大概是主人公sans实在熬不住了，到凌晨三四点不上床睡觉真是难为他了hh。深夜总能唤醒突发奇想，大概是因为身体的疲惫限制了所有行动力，唯一活跃的只有知道一切都只是想想的脑子，而这些胡思乱想总会败给睡眠。（熬夜惯犯的经验）

再次谢谢支持！老样子配图过两天补ww

顺便请个假：下周有点小忙不一定按时更。实际上本篇连载的更新时间该是自由的，但不知不觉给自己套上的ddl，导致所有篇章都是很整齐的五天一更……为啥咧：0（惊恐）下一章可能会迟非常抱歉，谢谢谅解。

啵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