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II

有时画点画

[undertale/原作向]sans和他的树洞(5)

原作向,骨兄弟亲情向,其余角色友情向

更多预警和注意事项见合集第一章。

欢迎评论欢迎欢迎!


GO→








sans甚至要把那个树洞忘记了。看吧,就算没有它,他也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在地底的时间过得很快。狭小,压抑,这些不可避免的缺陷虽随着时间流逝在怪物们的努力下显得不那样难熬,但偶尔从简单的日常中抽身惊醒,才惊觉时光荏苒。地底的生活是温馨的——朋友,家人,友好的怪物们,奇妙的灵魂魔法。但他们被封印太久,久到“去地面上!”不过是句显得有些可笑的奢望,星空、太阳与四季变换、风雨晦晴都是写着历史书里的传说故事。希望的烛火还是在燃烧着的——国王,伟大的ASGORE,终究会带着七个人类灵魂,率领怪物打破结界前往地面,夺回曾也属于他们的希望与梦想。

      但人类太久没有出现了。七,不多不少的数字。六,是他们所拥有的全部。上一个人类的坠落是多少年前?没有人记得。也许他降临,带来杀戮,用他过于强大的灵魂朝每个过路的怪物发起攻击;也许他翩然而至,带着友好与善意,付出仁慈,试着用一颗纯粹的真心打动压抑的灵魂。那些都不重要。他们全葬身于国王血红的三叉戟下,灵魂被剖出存放进特质的玻璃罩。没有例外,不是吗?他们需要这些灵魂去获取自由,即使那种渴望正转化成对现实妥协的什么东西。

      sans的日常更是过分简单。睡到不愿再睡时起床,闲逛聊天,泡酒馆儿,和门后的陌生朋友讲冷笑话,给papyrus讲晚安故事,偶尔去他的哨站坐着嗦番茄酱。房间床头柜里还有大半柜子的番茄酱——即使不到一个月时间他就消灭了消失的那部分,这些库存着实让他有些意外了。而那个树洞被遗弃在墙角,落了灰,上面堆满了脏衣物和垃圾,与他房间里其他任何一件物品一样。

      平淡的日常。在sans察觉到之前那阵熟悉的监视感已经减少,对此他甚至只稍微松了口气。偶尔走在前往那扇门的雪路上或是独处是他仍短暂感到背后有视线盯着,可他再也懒得去管了。papyrus是一直活跃的那个——他最近迷上了读报,从上面扒出最新的字母重组玩,嚷嚷着“挑战自我”。至于那位陌生朋友,他们古怪的友谊更进了一步。sans向她提过自己的弟弟,实际上这是他们不在讲冷笑话时的一大部分话题,人人都爱有活力的人。而她也小小透露了些自己的爱好与日常,从中他得知对方热爱烹饪,理想是做名教师。他们都对埋在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闭口不谈,默契地保持着谈话的距离。都是聪明人,也都是有过裂痕的人,有些事一切尽在不言中。

      似乎这种平淡会一直延续下去。sans知道这也许是自欺欺人,但他不愿意承认。他抛下了那些责任、坚强,管他别的什么才逃到一成不变的生活里,妄图用重复和习惯说服自己放弃。看,这就是世界,不管指针如何波动,都会走上相似的轨道,抵达既定结局。那他在原地停一停,坐下休息,大概没什么区别吧。他便坐在路边看其他生命朝前向着未来去,即使内心仍有微弱的奢望有人停下朝他伸出一只手。









      “嘿,Sans!”有人在招呼他。他回头一看,狗来媳和她的丈夫朝他走来。“好久在这没见到你了,你最近还好吗?”

      sans坐在他的岗哨后面,懒洋洋地直起身子来。“嘿,狗来媳,狗来米。你们俩好呀,我还是老样子呢。”

      狗来米握着他的斧头从他媳妇身后绕出来,鼻尖上冒着热气。“下午好,Sans。很高兴看见你在这工作。雪镇没有什么特别情况真是委屈你啦。”

      “我懂的,朋友。闲职嘛。”sans笑笑,向狗夫妇方向望去,他注意到两个人脚边的斗篷都被打湿,拖在雪地里表面结出霜花。“但我今天正好路过这里,不在这放会哨有些说不过去啦。倒是你们,斗篷湿了没关系吗?雪镇哪里都好,就是有时还实在有些冷啊。”

      狗来媳拽起她的斗篷角,有些嫌恶地嗅了嗅那块水渍。“我们刚坐船回雪镇来。船夫不知是怎么了——他的船长出四肢载着我们在水上面跑呢。虽然当时还挺开心,但溅起的水花实在是太大,等我们回到雪镇才发现斗篷下摆湿透了。”

      “没错,亲爱的。我们原本以为热域就够糟糕了——想想那些蒸汽、热量!我们会在那里被高温蒸发掉的。但那里至少有一点好,你的湿衣服很快就能晾干,不用穿着结冰的斗篷到处跑。”

      “那是不是说明你们变成了‘热狗’?”sans随口打趣。“但朋友们,你俩去热域干啥?”

      “我们去送信。”狗来媳回答。“想再问问我们父母的情况,看看他们还好不好。自从那次收到通知、说所有狗狗的父母都情况稳定,马上就能回来,我们高兴坏了,还想着第二天一起办个派对,庆祝他们的回归。可皇家科学院那边再没有联系过我们,甚至电话都不接。不是说不相信他们,只是我们真的想再知道父母的情况。”

      “皇家科学员人还挺不错的。”狗来米补充。“我们见过她一面,在我们把意外重伤的父母们送去的时候。她虽然有些腼腆,和我们说话也紧张,但她信誓旦旦地说会尽力救助所有人——她说那句话时真的像变了个人。”

      “没错,亲爱的。她真的挺好。”狗来媳赞许地点头。“第一次见面时还想着我们,带了狗粮做礼物呢。尽管她支支吾吾觉得不太合适,但我们都高兴坏啦。她打来电话的那一天真的很激动,甚至不结巴了,告诉我们伤者情况稳定,明天就可以见面。从语气里能听出她是真情实意为所有人感到开心。但自那天之后再也没有消息,实验室关上了门,寄出的信也是石沉大海。我们真的还想再见她一面,看看她是否一切安好,再问问治疗进度。我们知道父母他们伤的很重,要没有她在大概早就陨落了。可现在的情形太让人担忧了。”

      “抱歉。”sans安慰道。“我相信会好起来的,你们的父母,还有一切。她的确是个好人,更是个优秀的科学家,不是吗?大概某一天你们就能收到消息,那时所有人都会回来的。所有人都需要时间。”

      他对自己的回答抱着一丝愧疚。狗夫妇倒是挺高兴。“谢谢你,Sans。”狗来米点头。“我们该去巡逻啦,去一趟热域把一个上午都消磨过去了。我们可以晚点见,也许今晚,在Grillby’s?”

      “到时再说吧,朋友。如果我今晚还有时间。”sans随意地挥挥手。“不打扰你们巡逻了,我也得打起精神在哨站这里坐一会啦。”

      狗夫妇离开了。sans盯着他们的背影,雪地上留下两串深深浅浅的狗爪印。它们先是泾渭分明的两条线,直到看不清楚的远方,几条轨迹融合交错,彼此渗透,成了一团黑乎乎看不清的身影。他把脑海里浮现的回忆甩开。

      “也许我该抽空去看看alphys了。”他自言自语。










      他来到处在热域的那座实验室前。实验室大门紧闭,但能隐约听见里边传来的交谈声,其中一个是alphys——有些胆怯的优秀科学家,他的朋友。另一个男性声音他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正唱歌般地大声建议着什么。sans知道alphys是个在本职工作外不太自信的人,说话都是斟词酌句、低声细语。待在她的实验室里不是写些文字画点图纸,做一些在旁人看来实属浪费经费的研究(比如那台奶昔机),就是窝进藏在传送带后边的房间里第十几遍地看她从瀑布垃圾场摸来的最爱动漫,书架上塞满了标着“人类历史”的漫画收藏。要不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他是断不至于在实验室门外都能听到里面的动静的。他记得自己提议过alphys该更加自信,还拿国王和她打趣,让矮小的科学家女士捂住羞红的脸(当然她后来转而迷恋那位英勇的鱼女士了)。但他们得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听到门后的吵闹让sans心里泛上一丝欣慰。他瞬移进门,关闭能源的自动门可拦不住他。alphys果然在里面,旁边是无数地底居民做梦也想见一面的超级明星。那个方盒子伸出右手放在桌上,旁边放着内容乱七八糟的工具包。

      “谢谢你,亲爱的。”机器人慵懒地倚在桌子边缘,空闲的那只手托住下巴——呃,长方体底面。“我很高兴有你在我身边,你总是能修复我这具身体上出现的所有小问题。”

      “不,Mettaton。”alphys正把金属钳伸出桌上那条机器手臂,转身捞过一副防护眼镜。“你真的不应该——呃,我总是不能狠下心来——总之你真不该只为博人眼球做出那些事。我可能不清楚你是为了什么,但这个月你来修理身上的零件五次了。这对正常的机械寿命来说太短了——不,我很欢迎你来!但是——”

      “我明白,我明白Alphys。”他摇摇手指打断,把话题引到自己的电视节目上。“但一切都是为了娱乐,收视率!人气才是电视明星的一切,为此我们的节目需要一些小小的刺激,人们爱死这些了。取悦观众永远是第一位,为此做出些无伤大雅的牺牲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哦,mettaton。他兄弟每天都蹲在电视前等他的新节目,地底世界几乎没人不认识这位冉冉升起的荧幕巨星。sans其实很久以前就见过他一面,alphys就是凭借她“有灵魂的机器人”才得到国王的认可和皇家科学员的职务,那时的mettaton还是个渴望出名的梦想家,alphys隐隐有控制不住他奇思妙想的趋势。发生那么多事,无论在他本人身上、还是自卑的科学家后,mettaton早已实现当初的理想,把他的娱乐帝国发展到惊人的地步。还没有人注意到sans,于是他就站在门口,看见alphys把电焊连接上供能,带好防护镜打开开关,他和mettaton同时别过脸去。

      “我——我也很高兴看到你的成功,Mettaton。”总穿着一身白大褂的类蜥蜴怪物在她的面罩后说,火花与强光淹没了她的脸。“但你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体,我可能——”

      “可能哪天修不好我的哪个身体部位、重要部件损坏、怕我暂时使用不了这幅身体,什么的。”长方体机器晃晃身子背出一连串理由。“但我有你啊,亲爱的Alphys。你总能修正一切,包括我每次惹出来大大小小的麻烦。实际上你可以很迷人,甜心。你只是需要更多自信。”

      “呃,谢谢你安慰我。但我真的——你知道的,不够好。”alphys紧张地笑笑,沿着缝隙把拆下来那块金属板焊回到机器人的手臂上去。“我不像你那样受欢迎,没什么幽默细胞,也——也不像她那样强壮、英勇,只会窝在实验室里弄些没用的发明,假装自己也很酷炫——”她瞥见mettaton了然的微笑,马上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我,我没有——”

      “亲爱的,我好伤心被你说成‘没用的发明’。”明星浮夸地捂住显示屏,捏出做作的嗓音。“我难过地要落下不存在的电子眼泪——但你清楚,绝对不可能对你没有意思。你俩的双箭头粗到我无法直视了。还记得上次你带着我去她家拜访吗?她用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盯着我,仿佛我应该换个地方待着,从你俩眼前消失好为你们制造机会。这就是浪漫,亲!她一定因为这个在心里悄悄降我的好感度。”

      “我,我想那是因为你躺在了她家钢琴上。”alphys反驳。“你还要了一串葡萄吃。呃,那样做并不是非常礼貌,你甚至没有真正的嘴?”

      sans决定不再听下去了。尽管他得到了许多八卦情报,可以让他在之后的对话里尽情对着害羞的科学家开玩笑,但听墙角的时间太长就有些失礼了。他趁alphys摘下防护镜关掉机器的开关时走过去,冲着检查那条机械臂的科学家慢悠悠地打招呼。“好久不见,alphys。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

      两个怪物同时朝他转头。科学家小姐慌急慌忙地站起来,衣摆带翻了桌上的工具箱,螺丝刀扳手哗啦啦地倾泻而出。“S——Sans!你怎么来了,我—我没有想到你会前来拜访,天哪。我这里有些乱,我还没来得及结束mettaton的手臂修理,还有——”

      sans眼看那工具箱里千奇百怪的金属器械要砸到地上,眼疾手快地瞬移过去接住。“噢——小心,别太激动了。”

      alphys急匆匆地道歉,慌乱地不敢直视sans。“谢——谢谢你!哦天,我真的笨手笨脚的,不是吗?抱歉,我这就整——整理——”

      sans安抚手忙脚乱的科学家小姐,跪在地上帮她一起捡起地上的工具,塞进那个让人怀疑怎么能装下这么多东西的折叠箱,再扶着膝盖抬腰站起来。mettaton靠在桌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用带着电流的机械声和他打招呼。

      “你好,这位亲。”他用崭新出厂的机械臂顶顶可怜科学家女士的腰。“我都不知道alphys什么时候交到了你这样的朋友,看来她有时也不需要我担心嘛。很高兴见到你,我是Mettaton。”

      “我是sans,骷髅sans。”sans握住机器人伸来的手,上下摇了摇。“很高兴见到你真人,mettaton。我每天都在我兄弟看的电视上见到你,事实上他还是你的狂热粉呢。他大概会因为我今天的经历嫉妒死我啦。”

      “谢谢对巨星Mettaton节目的支持,亲爱的。”方盒子上的显示屏愉悦地闪了闪,sans发现自己得把那理解成对方在眨眼睛。“需要签名吗?”

      alphys终于反应过来情况,一边收拾桌上散乱的零件边打断对话。“呃,Mettaton,你的手臂已经修好了,我帮你更换了部件、上了新涂料,还植入了精度更高的操作系统。如果你愿意,我觉得你可以找个地方试一试,或者忙些你的新节目?”

      过于生硬的赶人让sans都忍不住乐了。尽管有段时间没见,科学家小姐还是这样不善言辞——这也许是好事吧,毕竟所有人都还是他熟悉的样子,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自私的想法。mettaton倒是很大度地站起来,底部打开露出他赖以行动的滚轮,十分体贴地看向alphys。

      “看来我不该在这里啊,亲爱的。”他揶揄地摇摇手指。“变得多余的事实总让我难过。好好和在我你不知道的时候交的朋友叙旧吧,Alphys,希望你们度过愉快的时光。”压低声音。“也希望你别的方面也取得这样飞速的进展。”

      “Me——Mettaton!我没有——”皇家科学员涨红了脸,造成一切的机器人早就走到大门口按下开关,她突然想起什么朝那个方向喊道。“记得好好爱护你的新手臂,不要做危险的事——他走了,呃,好吧。”

      实验室里只剩他们两个了。alphys还在为机器人的离去懊恼,一时间没有人说话。sans率先打破沉默。

      “好吧,至少你们都很有活力。”他对许久不见的旧相识调侃。“看到这一点我就放心啦。”

      “Mettaton不是有意的,他——他平时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只是性格有些,自我中心?”科学家小姐急匆匆地为她的朋友辩解。“我会说说他的,改掉他什么都往外讲的毛病。老天,他真的给你造成了困扰,不是吗?我很抱歉——”

      “没事,alphys。mettaton挺不错的,看看他收获的名气吧。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有些腼腆的新秀呢。他真的凭自己的力量达成了那些了不起的成就,观众,赞美与鲜花。你不用总是为他操心,事实上他现在倒反过来照顾你了。”sans挠挠头骨。“而且他说得对,你是该有更多自信,皇家科学员小姐。我们都很敬佩你的。”

      “哈——哈哈。”alphys紧张地笑了两声,sans知道她没听进去。“不过Sans,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我们很久没有见过了,自从你离开——哦。”她看见sans的眼神,叹息,更多是关切。“我——我明白了,当然。”

      她终于冷静下来,手攥紧自己的衣角。

      “我们走吧。”





      电梯稳步向下运行。狭小的厢体内灯光昏暗,仪表盘上的电梯按钮灭着,只有通往最下一层的闪着微弱的光,像一只窥视者的眼睛。不过这样的密闭空间多少能让某些人放松神经,密封,安全,无光。像是把所有的秘密锁在这只小小的保险箱里,在一切公之于众、门缓缓开启之前保存那些最后的固执。sans靠在电梯内壁上,手插在口袋里,对面是一言不发的alphys,陷入沉默的紧张小姐终于有了皇家科学家的样子,虽然脚边堆着的几个袋子和大半盆狗粮毁了这份科学的神秘。电梯里很静,机器的轰鸣声从外部传来,整个厢体像是绑在脉搏上跟着共振。他们沿着这根实验室的主动脉一直往心脏里去。

      他知道下降的路很长。因此他找话题打破沉默,一是缓和气氛,二是了解情况。

      “我今天遇到狗夫妇了。”他说。“你知道的,就是那些前皇家守卫狗们其中几只的孩子。他们接替了父母的位置,现在都是优秀的战士。他们——,一定会感到骄傲的。”

      “……谢谢你,Sans。”alphys盯着地板,缓缓扯出一个微笑。“我知道他们现在都过得很好。Undyne和我说过他们是多么优秀——事实上,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很久以前。”sans赞同。他抬头看向天花板,电梯按钮上方一盏孤灯把光投洒下来,孤身一人的皇家科学员被笼罩在阴影里。“有多久了?我真的要忘记了。人类落下来,人类死去,灵魂封存。生活就和这一样,偶尔变化,总归于有惊无险。一切都在轨道上运行,一个月和一天没什么分别。”

      “大概是这样。”科学家握紧五指。“但这样的——我是说,正常、平静,大概不是事情本该有的样子。用你的话说,时间在这个节点一瞬间分裂出无数种可能性,我只是碰巧走上一条最幸运的线罢了。”

      离目的地还有距离。她暂停了几秒接着说。“Mettaton——他真的很厉害。我知道不该多做要求,但能和他多说些话真的很高兴。曾有段时间我以为什么都开始出错,Asgore的责问,你知道的那部分,还有他——他不再找我说话。那时的我陷入恐惧,想知道他是否仍是朋友,或者他的目的一直只是我承诺过的新身体呢。至少现在我们的距离又一次缩短,好像一切从未发生。但,”她终于抬起头。“有些事情时间长了你就失去勇气了。你不敢伸出自己的手,只眼巴巴看它主动靠近或抽身离去。大概勇气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电梯平稳地颠簸两下,然后停住不动了。按钮的亮光熄灭,接着门缓缓朝两边拉开,露出身后老旧的地面、开裂的墙壁和狭长的走廊。alphys率先走出去。

      “抱歉让你听了那么多。”她捧起地上的狗粮,把几个袋子一个个地挪到电梯外面。布料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我——我们到了。”

      sans帮着把那些布袋移出电梯,跨出那个窄小空间的一瞬间又被凝重与压抑包围。阴暗的角落里像有东西在盯着他一举一动,尽管他早就学会处理这种被监视感了。alphys最后说的话盘旋在他脑海里,但他随即轻笑一声,把它抛却脑后了。现在去仔细思考那段话于他而言似乎是种讽刺。他清楚科学家小姐的境地,也只有他自己清楚有些道理用在自己身上或许也是一样。

      “走吧。”

      他帮着扛起那些装满食物的袋子,朝着阴影遮蔽的廊道走去。他们路过的地方显示屏缓慢地亮起来,雪花和横条在上面忽闪,“决心”之类字样加密后隐匿在老旧的屏幕下,只有特定的权限才能阅读那些字样。走廊像是真正的怪物,把两人的背影甚至存在吞得一干二净。在他们遥远的身后,有个身影一闪而过,紧接着融入浓稠得仿佛能滴下淤泥的黑暗。




      他跟在皇家科学员后面,墙上的荧光在身后投射出一道微弱的暗影。两侧的显示屏一盏盏地亮起,在他们经过后又闪烁着熄灭。接着脚下的路来到转角,走过一条作为连接的小径,眼前豁然开阔,到了动力室前一片小空间。门上红黄蓝绿四盏灯齐齐亮着,旁边摆着台落灰的自动贩卖机,似乎很久没有被人使用过,除了薯片外的零食货架上空空如也。但地板上还算干净,有被简单收拾过的痕迹,角落里甚至还摆了两盆熟悉的绿色植物,保养得不错,花盆下钻了孔,简易的自动换水装置里积着半指深的液体。或许是光线原因,他每次走进这实验室都不太舒服,尽管他远没有身边的怪物造访得频繁。但这次那股感觉尤甚,兴许是隔的时间太久的缘故。

      “我——我们去找他们吧。”alphys抱着那摞包裹,遮挡住她一半的视线。“快到中午了,他们也许会感到饥饿,然后顺着食物气味方向找到这里来?不过一般来说我会去右边、全是床的那个房间。也许会有人想在填饱肚子后睡一会,这样比较方便。”

      “浴室边上的那个吗?”sans提问。实际上他对这里并不熟悉,对当年发生的事只一知半解——他清楚后果,他们两个都见证了比想象中最坏还要坏的事情发生,那时他的在场只是个偶然。那场灾难性的实验让两人一时间忙得焦头烂额。alphys被焦急又愤怒的家属们的电话团团包围,同时受到来自国王的问责(“所有人都在问他们的家人怎么样了”),sans在她背后暗中处理一切,安置融合怪物、寻找食物,为在收拾烂摊子间歇躲在房间崩溃流泪的皇家科学家倒上一杯冰镇过的汽水(她唯一的饮料库存)。他做得很好,没有任何人知道,陌生人、邻居,甚至是国王和papyrus——像他一贯做的那样。alphys从未告诉他实验的细节,他最多帮着监测昏迷者的各项读数,仅从偶尔代写的实验报告上只言片语也猜不出什么。事实上他能试着猜出个大概,但他明白科学家小姐不想让她以外的任何人知道这些事。那,保持距离可是他的长项。

      “呃,不。是挂着时钟的那个房间。”alphys回答,她站在亮着红灯的门前,门自动打开了。“你那时拿过来的狗粮盆也放在那儿,记——记得吗?它很喜欢,不用那个不肯吃饭。”

      “哦,当然。我和狗狗们可打了不少交道了。”sans跟着进去,门在身后合上。他们在迷宫样的实验室的另一条走廊里漫步。“我成了他们的同事啦,某种意义上咯。用些拍拍摸摸、狗粮骨头就能让他们振作起来,这一点上我可是大有‘釉’势呢。”

      alphys有些无奈地笑出声来,笑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有几分突兀。“抱——抱歉,”她用抱着的那摞东西试图推推眼镜,看上去自在多了。“只是它实在是有点,呃,傻傻的?你还是这么喜欢这些双关笑话,像那次你把写满冷笑话的便签夹在了实验报告里,结果被国王看到了。我因此被他叫过去,惴惴不安了好一阵子……”

      “但我听说的版本是他给你‘亲手泡了一杯茶’,再‘非常绅士地拿出一张平整的便签纸’,把它交给你。”sans露出个微笑。“而那片小小的纸上也填满了谐音梗和双关,还有国王的批注留言。大家都爱笑话,你得承认。”


      聊天说笑让昏暗的走廊不再那样孤寂。他们来到片相较之下空旷些的大厅,里边摆着十几张床、一个旧时钟与沾满黏糊糊液体的狗粮盆。alphys把那堆布袋放下,食物从未封口的缝隙滑出,有些落在地面上沾上了灰。她把狗粮添进那个脏兮兮的狗粮盆,又蹲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几个按钮。sans也把东西小心放在地上,打开那些袋子,食物的味道悄悄逃逸进他的鼻腔。远处传来十分难以形容的声音——先是狗吠,仿佛一群狗一齐低吼,磨牙、呼噜还是磨爪声交迭,朝着他们的方向直直冲过来。接着alphys的手机话筒里响起嘶哑的低语,电流在声波间滋滋作响。几十个怪物一同重复同一句话语、三道声音彼此纠缠以诡异的方式同时被说出。最后是微弱的呻吟,裹挟着寒风与冰雪。

      巨大的狗状怪物率先从拐角冲出,沿途留下一串黏糊糊的痕迹,像口水一样被甩得到处都是。它几步便来到他面前,猛地低下头,把融化的脑袋栽进那个狗粮盆里。记忆脑们漂浮着出现,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愈发清晰,它们拼凑的脸扭曲着露出个狰狞的笑。有着凄厉歌声与强壮肌肉的受难者拖着身体,锋利的尖牙取代原本头部的位置。还有只像是用怪物残肢拼成的火烈鸟和唯一能看出身体的融合体,都朝着食物的方向过来。

      进食。

      地上那些袋子被翻开,食物消失在他们融化的口腔里。平静又一次降临,空气里只余咀嚼声和物体摩擦的暗响。各怀心事的二人,身处痛苦融合地狱的怪物,灰尘遍地的秘密实验室与半盏昏暗灯光,竟构成了这样一幅诡异的和谐画面。sans摸了摸埋头嚼着狗粮的大狗后背,粘稠的手感像要吞噬他半只手掌。融合犬一言不发地进食,偶尔冲他摇摇尾巴。







      sans独自一人站在走廊里,衣服上还沾着黏糊糊的液体,他得在回家之前把这清理掉,不然麻烦大概会比单纯的洗衣服要大。alphys去了电力室,几只融合怪无意间把电梯总电源破坏了,她赶紧跑到那台机器旁试图修复能源。只留下他一个人。在电梯间门前的那种被监视感又回来了,不知是否因为独处带给他的错觉。那个满是电缆和器械的房间里传出敲敲打打声,科学家小姐一定非常努力在修复供电。其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外面等——他完全可以走进去,帮些忙,总之不是一个人呆站在房间外面做些无聊的等待。但他就是莫名其妙地留下了,而现在进门似乎有些尴尬。

      sans环视走廊。同样狭窄,同样墙上镶嵌着显示屏,和之前任何一条没什么两样。出于无聊,他走到其中一块电脑面前试图阅读,至少那些加密文件还算个谜题。出乎意料的是,他来到屏幕前时那块长方形照常亮起,显示的却是完全未经加密、写得明明白白的怪物语言。

      它这样写道:


ENTRY NUMBER 8: 我已经挑好志愿者了。不过我还没告诉ASGORE,因为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就在他花园的正中心,有个特别的东西——第一朵金黄花,那朵比其他花朵更早生长的花,从地面上而来的花,就在皇后正要离开前出现的。我在想...若一个没有灵魂的物体被给予生存的意志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他没去多想。因为旁边还有一块。


ENTRY NUMBER 18: 那朵花不见了。


      他从两块屏幕前闪开。alphys擦着汗急匆匆地从电力室里跑出来,在sans的提示下把眼镜重推回鼻梁上。“非——非常抱歉!”她实验袍上全是油污与乱七八糟的东西。“它们不是故意的,我之后会告诉它不能这样做。我,我让你久等了。”

      “没事。”sans把手插进口袋,瞟一眼斜后方,那些明文在恰到好处的时间熄灭。“我可闲啦,多等一会也不是问题。时间大概是我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皇家科学员有点结巴。在她专业领域以外的场景里她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不善言辞和紧张。“现在,呃,电梯恢复动力了。我们坐电梯上去?”

      “好啊。”sans回答。他突然在外套口袋里摸出了40G。“我们是从有自动贩卖机的电梯走吗?我想去买包薯片。”

      alphys犹豫着同意了。他跟在她后面,钱币在指尖碰撞发出闷响。那两条记录还盘旋在他脑海里。决心,灵魂,花。这三个词语的组合给他种强烈的熟悉感,但他无论如何都抓不住回忆的线头。一个想法突然冒出来,指向某个锁上的后院、机器及其背后的含义。它被否决了。他们愈行愈远。藏匿在阴影里,一朵金黄色的花终于从墙角钻出来,顶开湿漉漉的苔藓,花瓣上挂着水珠。

      它面色阴沉,一幅盘算着什么的样子,阴恻恻地盯着那个懒洋洋的背影。有什么计划在暗地里迅速成型。












      他又来到那扇门前。背靠着大门,坐在雪地里,讲些双关笑话或是聊聊天,这就是他和他陌生朋友会面时做的事。他们今天已经闲聊许久,对方不时发出善解人意的笑声,和他懒散的玩笑话掺在一起,半个下午就这样快过去了。


      “你有没有想过下厨做些什么东西?”那位女士提议道。


      “烹饪?”


      sans发出疑问。



———tbc———










谢谢一直以来的喜欢、推荐、订阅和支持!sans的过去还是做了模糊处理。去找了原作字幕,记录编号的9-13号用的是疑似sans的小写字体,其中包括明显是alphys语气的内容。因此我推测sans和当年实验有关,但参与度远没有alphys那么高,所以写成现在文中的模样。

这几天泡在各种Wiki和剧情视频里。sans后院的机器一直没有定论,但我姑且猜测它有些检测时间线的功能。大概下一章会提及,觉得不合理的朋友们可以自行忽略这个设定…

写这一章的时候真的很困,有什么错别字病句或者是乱七八槽的描写请多多包容,谢谢大家!

想要评论!本章配图已补上,已经为投喂粮票的读者朋友发私信通知,谢谢支持!

评论(20)

热度(84)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